原本,郑文昌还担心赵天霸会暗中下毒手,一直不敢迈出冀州城半步。
府中护卫日夜轮守,连饮食都要先经下人试毒,生怕一个不慎便遭报复。
然而,一连数月,城中风平浪静,赵天霸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无半点消息。
渐渐地,郑文昌的戒心松懈下来,甚至开始嘲笑自己杯弓蛇影。
霜降那日,秋高气爽,枫林尽染。
郑文昌实在憋不住,终于带着新纳的妾室出城赏枫。
为防不测,他还特意调了三十名精锐护卫随行,刀弓齐备,前后簇拥,阵仗浩荡。
车队行至落鹰峡时,山崖上突然滚落几块碎石。
护卫们还未及反应,一道黑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
“赵……赵天霸?!”
刚呼出这几个字,郑文昌的尖叫戛然而止——一柄生锈的斩马刀已切断他的喉咙。
当侍卫们冲上来时,只见少爷的无头尸身跪在枫树下,脖颈处血如泉涌,染红了满地霜枫。
山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峡谷,树梢上的乌鸦突然四散惊飞。
远处官道上,那个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唯有沙哑的歌声随风飘来:
“……结发为夫妻,死当长相思……”
消息如野火般传回冀州城时,整座城池瞬间沸腾了。
那些曾在茶楼酒肆肆意嘲笑赵天霸的闲人们,此刻都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噤了声。
醉仙楼的说书人慌忙撤下编排赵天霸的话本;赌坊的泼皮张三整日缩在屋里不敢出门;绸缎庄的老板娘更是吓得连夜将团扇塞进了灶膛,烧成了灰烬。
而那些曾暗中支持赵天霸的市井小民,则三三两两聚在巷尾,低声议论着。
有人往地上洒了杯浊酒,喃喃道:
“赵将军,痛快!”
更有人偷偷在家中供起了赵天霸的长生牌位,香火缭绕间,隐约能听见压抑的啜泣声。
总兵府内,听闻此事的薛楠先是一怔,随即竟咧嘴笑了:
“这事情……倒真像是那混小子能干出来的。”
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痛快!当真是痛快!”
可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又渐渐沉了下来,望着城主府的方向幽幽一叹:
“如今这大夏,当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竟要逼得忠良之士手刃仇雠才能讨个公道!”
与此同时,城主府里传来阵阵瓷器碎裂的声响。
郑元魁蟒袍散乱,将书房砸得一片狼藉:
“调黑旗军!发海捕文书!悬赏黄金万两!不!十万两!”
他疯狂地撕扯着墙上的字画,
“我要那逆贼受千刀万剐之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管家佝偻着身子,连声应是。
随即,又战战兢兢地捧上一个锦盒,匣子缝隙还在渗着暗红的血水,
“老爷……今早开城门的士兵……在城楼发现的……”
郑元魁猛地转身,蟒袍带起的劲风扫落了案上最后一盏完好的宫灯。
当他看清锦盒中那颗面色青白、双目圆睁的头颅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那是他精心培养的小儿子郑文昌,此刻却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回到了他面前。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划破城主府的夜空。
突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住了跪在地上的老管家,瞳孔中跳动着骇人的怒火。
“去!把当夜值守的士兵……全都给我活剐了!”
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
“就吊在城楼上……让全城人都看着……”
老管家浑身一颤,额头死死抵着青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