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瑚心想,不知景仁宫娘娘想没想到,皇上顾忌名声,怕太医泄露消息,连太医都不肯派去给她问诊呢。
依着景仁宫娘娘的老谋深算,想来应该是考虑到了吧,所以才留下这封“绝笔”信。现在只看这封信能不能叫皇上顺着景仁宫娘娘的意思做了。
横竖景仁宫娘娘是自己用的药,手下应该不会没有这个分寸,大抵还是能挨过今夜的。
皇帝看完信,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将信掷给了毓瑚:“乳母瞧瞧吧。”
毓瑚忙不慌地接住了,入眼便是:“纽祜禄氏深恨本宫,急于独揽后宫大权,给青樱赐下毒药,令青樱与本宫之间只存一人。青樱仁孝,不愿皇帝为难,服毒自戕以保住本宫性命。”
毓瑚的眼皮跳了跳,心下了然,景仁宫娘娘故意美化青樱之死,一来是为了让太后与皇帝之间隔阂更深,二来就是为了让皇帝心中留下的青樱的形象更好些吧。
皇帝对青樱的印象越好,对太后的怨恨就会更深,青樱对乌拉那拉氏的遗泽也就会越多。
毓瑚尚在思索,就听皇帝缓了一口气,语气不辨喜怒:“景仁宫娘娘说她知道太后真正要逼死的人是她,即便侄女枉死也是无济于事的,她又对朕心怀有愧,所以甘愿以以死来偿还对朕的伤害——”
毓瑚低头瞧那信纸,果然如皇帝所说,景仁宫娘娘先是为自己当年有眼无珠选中三阿哥而不曾瞧出皇帝资质而懊悔不已,又悔于忽视四阿哥多年,甚至因为忌惮四阿哥想坏了他的身子,将他生生推给了纽祜禄氏做儿子。
她不禁抿紧了唇,景仁宫娘娘的确很知道皇帝最在意什么,最想听什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从前高高在上的嫡母与自己地位倒置,对着自己追悔莫及,皇帝看着景仁宫娘娘的忏悔,恐怕心里也是舒爽得厉害吧。
若非眼前是一团乱麻的景象,先帝的孝期也还未出,恐怕皇帝都要笑出声了。
皇帝的手指在膝盖上轻点,微微眯了眼睛:“太后逼死一个乌拉那拉氏尚且好掩盖,可她们姑侄二人同时暴毙,怎么掩盖也会惹人疑心的。如今纽祜禄氏擅权自转,恐有牝鸡司晨之祸,可朕为人子者,不得不孝。她愿意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来给朕铺路,给朕处置纽祜禄氏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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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上写着,景仁宫娘娘认定了皇帝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实乃明君之象,期望皇帝能按着老祖宗“后宫不许干政”的规矩,好生将肆意妄为的纽祜禄氏约束管控,卸去其权势,以此拨乱反正,只由皇帝一人独掌大权。
而她虽为皇后,却未能尽好皇后之职。当年险些害了皇帝,毁掉了大清的未来和希望,她自认罪不可恕,只有一死才能赎罪。可她终究是大清的皇后,只盼着爱新觉罗的基业永存,而非旁落纽祜禄氏之手。
故而临死之愿,她唯盼自己之死可以对皇帝有所裨益。
毓瑚心中暗叹,从前皇帝对景仁宫娘娘怨怼最深的便是景仁宫娘娘在绿豆汤中下毒害他,若非张嬷嬷替他挡了灾,皇帝哪里还能有今日的光景。可如今景仁宫娘娘摆出这样一命偿一命的架势来,就算不能恩怨尽消,想来皇帝也是少了几分芥蒂的。
而景仁宫娘娘的话说得就更是漂亮了,这不光是加害者对受害者的认罪,是落败者对胜者的全心投诚与俯首帖耳,更是以大清中宫皇后和嫡母的双重身份,彻彻底底地认可,甚至是褒扬了皇帝。
景仁宫娘娘越是将皇帝高高捧起,乃至奉若神明,就越是显出太后对皇帝的轻慢,越是激出皇帝对太后的不满——
皇帝刚刚甚至都顺着景仁宫娘娘的信中叫法,称呼太后娘娘为纽祜禄氏了。
毓瑚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儿,景仁宫娘娘的心机深沉之处,她今日才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