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时,南城的雨刚停,码头的积水倒映着货轮的影子,像块被打碎的铜镜。陈青背着装着拳谱和赤金拳套的背包,踩在熟悉的青石板上,发现每一步都比去时沉了三分——或许是赤金的分量,或许是心里装的事。老头走在前面,铁球转得比往常慢,白发沾着水汽,像结了层薄霜。
老药铺的木门虚掩着,药香混着饭菜香从门缝钻出来。林小满的妈妈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看见他们进来就红了眼眶:“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她往陈青手里塞了碗热汤,“小满在学校练你教的桩功,被体育老师看中,要推荐去体校。”汤里的姜片辣得人冒汗,陈青忽然发现碗底的青花,和保险柜里布偶的底色一模一样。
林小满背着书包冲进厨房,校服上别着朵小红花:“我妈说,这是我爸当年得的奖!”少年从书包里掏出张奖状,泛黄的纸上印着“形意拳少年组冠军 赵长风”,边角的折痕和拳谱的缺页处严丝合缝,“体育老师说,下个月的市青少年武术赛,让我用形意拳参赛。”
老头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铁球在掌心转得轻响:“得让他练练实战。”他往陈青怀里塞了副旧拳套,是用帆布缝的,指关节处补着皮革,“这是你师父年轻时用的,比赤金的称手。”拳套里掉出张照片,赵长风戴着它站在领奖台上,胸前的奖牌和林小满的小红花闪着同色的光。
夜里的药铺阁楼多了张竹床,林小满趴在上面看陈青整理拳谱。“我妈说,我爸当年就是不肯打假拳,才被李三盯上的。”少年用铅笔在拳谱的空白处画小人,“画的是你在东南亚打泰拳的样子,是不是很像?”陈青看着小人歪歪扭扭的马步,忽然想起码头工人肩膀的刺青——原来李三的势力早就渗透到南城的每个角落。
老太太端着药碗上来,看见拳谱就叹气:“这里面缺了‘龙形’的要诀,当年你师父没来得及写完。”她往陈青胳膊的旧伤处涂药膏,“市武术赛的裁判长是李三的师弟,叫‘铁尺’王,当年帮着李三做过不少脏事。”药膏的清凉渗进皮肉,陈青听见楼下传来敲门声,节奏敲得像某种暗号。
开门的是穿警服的老太太儿子,帽檐压得很低:“李三在东南亚的赌场被烧后,卷了笔钱回南城,藏在‘旧仓库’。”他往桌上放了张搜查令,盖章的日期是明天,“但局长收到消息,今晚就会有人转移赃款。”陈青注意到他腰间的配枪,和老太太抽屉里的老式手枪型号相同。
老头往铁球上缠红绳:“正好去会会老朋友。”他往陈青兜里塞了个手电筒,“仓库的横梁上有暗格,当年我藏过拳谱。”红绳在掌心缠成个死结,像在锁住某种冲动。林小满突然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是他爸留下的钢管,锈迹斑斑却依旧笔直:“我跟你们去。”
旧仓库的铁门锈得掉渣,月光透过破窗照在地上,像泼了滩白漆。陈青踩着老头说的“踏雪无痕”步型往里走,脚底板能感觉到水泥地的裂纹,排列得像龙形拳的轨迹。仓库中央堆着半人高的木箱,上面印着“进口水果”,却散发着油墨味——里面装的是假钞。
“张疯子,十年不见,你的鼻子还是这么灵。”铁尺王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转着两根铁尺,寒光在月光下跳动,“李爷说了,交出拳谱,饶你们三个小鬼不死。”他身后站着八个打手,手里都握着钢管,和南城拆迁区的那群混子如出一辙。
老头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我徒弟刚从东南亚回来,正愁没地方练手。”铁球在掌心转得飞快,“陈青,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龙形搜骨’。”
铁尺王的铁尺带着风声扫过来时,陈青突然想起拳谱里的话:“龙形要如游龙戏水,曲中求直。”他像条泥鳅般滑过铁尺,同时右拳顺着对方的臂弯钻出去,正撞在肋下——这正是东南亚学会的“裹劲”,只是这次更沉,更准。
闷响在仓库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