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努力克制着情绪波动,免得被人看出端倪,目光也从那表文中挪开,缓慢挪动着脚步,就要离开,却在这一刻,一只冰凉的手忽然将他的手腕捉住。
那手骨节凸起,掌心似是没有一点的温度,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秦王浑身汗毛竖立起来,克制着惊慌和厌恶,忙躬身:“官家……”
那只手松了松,秦王立即走上前,将那只手重新送回被褥中。
“官家还有什么吩咐?”秦王恭谨地说完,抬起头去领会官家的意思。
官家的目光向旁边看去,秦王心里一沉,因为那里放着的正是三佛齐的表文。
官家喘了一口气,蓄积了些力气才道:“你……如……何看?”
秦王装作刚刚瞧见,转头过去看了几遍才道:“若是想要海上贸易繁荣,必定要剿灭那些海盗。”
“既然三佛齐来表文请求与我们联手,我们便借着这个时机与他们一起,彻底整饬航道,还能布置些兵马,掌控周边海域。”这本就是王晏一直在推行的事,官家自然是赞成的,否则不会这般大动干戈,这时候他要顺着官家的意思。
官家许久没有回应,秦王一直弓着身子,不敢有半点松懈。
许久之后,官家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派……谁……才好?”
秦王道:“微臣以为让福州、泉州的官员前去,特别最近朝廷新任命的那些官员,一来他们没有与谢易芝那些人一同徇私,二来也方便他们日后更好的治理海运。”
官家又陷入沉默中,这次秦王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只见官家闭着眼睛,一侧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有些歪斜,涎水差点顺着嘴角淌下来,幸好被旁边侍奉的宫人发现,用软帕子拭去。
秦王之前还觉得官家兴许病得没那么重,看到这一幕后,彻底不必怀疑了。官家若是能自控,决不会将这样的一面展露于人前。
一个君王,不愿意告诉别人他不行了,尤其是他这个即将承继皇位之人。
“人选……报……中书省……与……我……一起看。”
官家断断续续将话说完,秦王应声:“官家放心,微臣必定仔细斟酌。”
官家不再说话,又过了许久,传出微微的鼾声,旁边的江内侍低声提醒秦王:“王爷,官家劳累了……”
秦王点点头,一步步向后退去,最后走出了大殿。
寒冷的风迎面吹来,秦王从脊背一阵发寒。大殿里的那个人即将死去,到处都是一股腐败的气息,熏得人透不过气。
那个人死不要紧,还牵扯着许多人的性命。
秦王一路出宫,坐进软轿那一刻,他的脸已经阴沉的可怕,轿子正要抬走,就听得一个声音道:“父亲。”
秦王撩开帘子,看到了自家长子。
淮郡王一身官服,显然是准备入宫去。
秦王道:“进宫当值?”明明今天一早才出宫,应该后天才回去,怎么现在就赶了过来?
淮郡王应声道:“衙门才传消息,让我立即入宫。”
秦王点点头:“去吧,仔细着些。”
淮郡王向秦王行礼,快步向宫门而去。
这样的时候入宫,显然得了官家的信任。反观他这个当爹的,却没有被留在福宁殿。
秦王思量着今日发生的事,等回过神时,人已经踏入了王府的主屋。
蒋甄如正等在那里,看到秦王回来了,亲手去帮他更衣。
秦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立即皱起眉头:“胡闹,不好好在屋子里躺着,来这里做什么?府里就你能侍奉了不成?”
蒋甄如戴着抹额,精神比刚生产时好多了。
“这样的时候,妾身哪里还能顾得这些,”蒋甄如望着秦王,“王爷只要一进宫,我这心就到了嗓子口,坐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