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刑狱(1 / 2)

“同样是一条性命,舅舅用金银堵住他们的嘴巴,欺辱他家无权无势。如若雪儿是舅舅的女儿,舅舅当如何去做,……杀人抵命,天经地义。”

沈荷的话,又一次响在耳侧,下一秒,冯泰又听见,寒夜中,有人孤冷对他说“母亲若还在世,她会同我一样,以舅舅今日所言为耻。”

是这样吗。

冯泰面若死灰。

从一开始,从他娇养女儿,悉心爱护她如一朵脆弱的鲜花,不舍苛责,有求必应,从这里开始,便是错了?贪求苏家近在眼前的权势,贪求富贵荣华,行善又作恶。女儿枉顾人命,认为所有性命可以用钱来买,肆意凌辱消毁。是他,他这个做父亲的,纵容了,默许了,乃至“身体力行”地告诉她,毒死母婢,花点钱就能买下一条人命。

他有什么资格斥责女儿呢,自认自己为善于人,不惜钱财,广布善缘,年年招抚城中贫苦人家,宽泽家中下人,他为善,同时换来为恶的许可,必要时刻,用来洗脱自己为恶的罪恶感。

换作有权有势的苏家,另一条女儿犯下的人命,他无计可施,唯捶胸顿足地懊恼焦急。什么秀州大善人,他哪里算得上是善人。

“爹爹对不起你……”

道歉中带有无可奈何,尘埃落定的叹息,冯若月听不得,瞬间崩溃,流着泪,左右摇头,不相信真的没有一点办法,没有一点生机了。她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她只是想要公平,公平的对待。

“嫁到苏家的人,应该是沈荷,待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她,不是我,不是我。”冯若月剧烈摇头,发髻随之颤动不已,“应该是她,怎么会是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的计谋,全部是她的计谋。一定是她,设计了一个圈套,我被她耍了,沈荷,她耍了我!”

“……”冯泰沉默。

“中计了,我们中计了。爹爹,沈荷,沈荷害了女儿,她害了女儿!她,她害了女儿!”冯若月满头乱发,额头一片细密的汗珠,“我应该早点想到的,苏家这么好,她轻易答应不嫁,明明这是她翻身的好机会,为什么我要跟她争……。到头来,我赢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沈荷你这个贱人,处心积虑报复我,沈荷你这个贱人。”

“月儿,爹爹有错,你娘有错,你——”

“我没错,我有什么错,她害我至此,我又有什么错!”说罢,冯若月呜咽痛哭,倒地,悲极近乎要晕厥。

从大牢出来,冯泰步子虚浮,整个人摇摇欲坠,由元福搀扶着上车。邻近新春,街上张灯结彩,行人面带笑容,欢声笑语不断擦过,冯家车马缓缓行走在这份普天同庆的快乐中,格格不入。

冬日天黑得早,天一夜,灯火即亮,车轱辘转入巷里,从沿街的光明驶向沉寂的黑暗。

元福叩门,元妻秉着烛台闻声前来开门,元福很快留意到妻子眼里一抹不寻常的喜色,妻子指了指门角边整齐堆放的七八个大竹篓子,示意他去看。

元福走近一看,篓子堆放满满的蔬果、黑炭、还有挤在小小空间里的肥鸡肥鹅。元妻打着手势,告诉元福,这些全是冯老爷往日救济过的农户们送来的东西。

元福一愣,并不是全无雪中送炭。

冯泰见到这些,知道来历,回到屋中静静坐了一个时辰。他一人躲在房中,默默将出卖宅子的钱,分作四份。用过饭,周姨娘为他梳头,洗面。

敲门声响起,周姨娘去开门,呼啸的冷风伺机卷入,吹得她睁不开眼。揉揉眼,视线上移落定,瞬间,展露温柔的笑颜,欢喜地呼唤一声“表小姐。”

沈荷褪去兜帽,冲她点头。从竹意馆走到这里,路上的风将她周身吹得没有一丝温度,后头发痒,抑制不住咳了几声。一咳出,她立刻皱眉。

“进来,快进来,着风冻着可不好。”周姨娘侧身,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