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六道轮回(1 / 4)

这厢倒好,第一次喝得烂醉如泥。昏昏沉沉之间,我坠入一个奇怪的梦境。我梦见一位全身素缟,长发散肩的女人,独坐花庭,将一封封发黄的信笺投入了面前的炭盆之中。

青烟升起,灰黑色的灰屑四扬。一些灰屑附在了女人的发丝之间。女人形容憔悴,面色凄楚。

“姐姐,我怎知真相是这般残酷?我有何面目来黄泉与你相见?”女人喃喃自语,神色更为黯淡。

花庭里有一棵樱花树,粉色的樱花开得正是绚丽。疾风起时,花瓣如雨,洒落了一地,暗香充盈在女人的身旁。

我便匿身于这棵樱花树后面的青砖围墙后,以极为冷静的心情,目睹花庭内正在发生的一切。

那女人的样子,看起来好生熟悉。她的面容虽已苍老,布满了浅浅的皱纹,但仍然能遥想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厚厚的一叠信笺,一支烟的功夫,就被她全部付之一炬。

奇怪的是,她每投一封信到炭盆里,我的心就会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我很想从围墙上跳下来,阻止她的行为,但双腿像被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一堆灰屑随风四扬。

女人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她的笑容就像一枚风中的残烛。披肩的长发拖地,估摸多年没有剪过了。她就拖着这瀑长发,一步步地朝着樱花树走过来。

她伫立在树底,这时我离她不过两米的距离,更能清晰地看到她脸廓的细节。

她的左边眉心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痣,那颗痣就像一个记忆的入点,瞬间让我想起了她的身份。

这个女人,她竟然是我的妹妹。比我小十五岁。

与其说她是我的妹妹,不如说是我的女儿。与其说我是她的阿姐,不如说我是她的母亲。

在她两岁时,我们的父母便在一场战乱中死掉了。尔后,我抱着襁褓里的她四处逃亡、流浪。我们相依为命,我几乎倾尽我所有,才将她抚养成人。

此刻,我这妹妹站在樱花树下,自言自语地说“姐姐,你还记得这棵樱花树吗?这是那年我们姐妹一起种下的。我记得那年我不过八岁,你从花市买回来一棵樱花树苗,说这是从日本富士山海运过来的樱花树。我问你为什么要在我们家院子种这么一棵外国的花树?你笑得好羞涩,好幸福,好甜。你说,因为他在日本求过学,他经常给你提及富士山的樱花如何烂漫。有一年三月,他专门给你写了一封情诗,还在信笺里附了一朵他亲手摘的富士山樱花。你说,好妹妹,再过两年,他就要从日本回来了!等他回国的时候,我们种的这棵樱花树就开花了!”

她的这番自我倾诉,让我对当年我们姐妹种植这棵樱花树的情形历历在目。但是,妹妹言及的那个“他”究竟是谁,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他是谁?

我只好期待妹妹继续陈述下去,从她的回忆中找到答案。遗憾的是,我那妹妹早已泣不成声,不愿再往下继续挖掘那些旧事了。

她啜泣一阵后,哀怨迷离的眼神很快被极深的怨恨代替。她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声极为凄厉。

“姐姐,真是造化弄人!想不到我们姐妹的厄运,都是拜这棵樱花树所赐!”她抓起立在围墙上的花锄,用尽全身力气,发疯般地劈砍着树干。

这树倒似有了一些灵性,疼痛令它惊恐地摇颤着!花枝上的粉色花瓣,在这番激烈的摇晃中纷纷脱落,洒了她一身。

在三月午后温暖的阳光中,我的妹妹一身素白,却被粉色的樱花落瓣所淹没,形成了极为强烈的颜色反差。那是一种极致的美,纵使画术精湛的画家,也未必能描摹出其中的神韵。

我目睹着这一切,内心尚是平静,就像一潭死水。但是,当我看到妹妹精疲力竭地瘫坐在树下时,我的眼角竟然一湿,两行清泪从腮下滑落,穿过漫天飞舞的樱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