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双面马谡(2 / 2)

宽厚结实的肩,看似熟络的一路勾肩搭背,来到了马谡的营帐。

营帐内,堆满了书,几乎没有可以坐下的空地。姜维从没见过如此多的书,平时尚且没有,何况是行军打仗期间。单单运送这些书籍,便要用上辆牛车不止。

马谡随手将书拢到一旁,刚好腾出个足够两人席地而坐的空间,伸手请姜维坐下。这样的接待规格实在有些怠慢,可马谡脸上没有丝毫愧意,姜维自然也不是个会在乎这些俗礼的人。

“你似乎该讨个老婆了。”这是姜维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并不清楚马谡究竟有没有妻子,也不清楚有了妻子后,是否便能让他变得不再如此邋遢。况且两人的关系更是没有好到适合开这种玩笑的地步,可这玩笑就这样轻飘飘的脱口而出。

“匈奴未灭,无以为家。”马谡的回答同样也是轻飘飘的,可飘进姜维的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大意了,高估了马遵,也低估了你。”

姜维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口沫横飞地与自己抢着天水这块嘴边肥肉的马谡,竟会主动服软认错,忙回道“无需介怀,又没造成什么损失。”的确如姜维所说,依马谡之策,也仅仅只是派出了一个细作而已。况且天水投降后众人便发现了那细作,还活蹦乱跳的回到了蜀营。在天水期间,他不仅没被马遵所杀,还被好生招待了几日,只是在美酒和美色的诱惑下,说了些不该说的。

“不!当然有损失!”马谡红着眼,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痛苦地低吼道“白白耽误了五日的功夫,已是误了丞相的北伐大计。”提到丞相,提到北伐,马谡的表情瞬间更痛苦了,“丞相虽然没有责怪我,可蜀军粮草的运输有多难,我比谁都清楚。多迁延一日,便少了一日的粮草!”

“看来丞相在你的眼中真的很重要。”姜维叹道。

“丞相大恩,谡没齿难忘。”马谡还是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姜维,可眼中却无半点姜维的影子,浮现的然是那个和善可亲的面庞。他的眼神清澈,又似有些浑浊。清澈的是他的心,浑浊的是他的情。

“当年,荆楚之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马氏五常,白眉最良’,所谓白眉便是家兄马良,我是五人中年齿最幼的一个。先帝任荆州牧时,征辟我们入府,任州从事。可无论家兄说什么,先帝都称善,无论我说什么,先帝都不屑一顾。最终我被迁到一个南方的边陲小县任县令。”马谡回忆起当年往事,神色中不禁掠过了一抹苦涩,“那时的我年少轻狂,恃才放旷,到了县中三月不理政务,终日借酒浇愁。年终考课时,我所在的县果然居于末位,先帝大怒,要将我赶走,永不录用。若非丞相求情,也许现在的我,早已隐没山林,做一狂士,虚度残生。”

马谡下意识地捋了捋美须,补充道“况且我曾听过先帝对我的评价‘马谡其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若无丞相信任,哪会有今日这般光鲜,这般令人艳羡的我。”

姜维陷入了沉默。没有丞相,自己又会在哪,是不是已与何叔作伴,做了渭水河上一渔夫;或是已为马遵所害,成了渭水河畔一墓碑。不,如果现在便死了,依照律例是绝然不会拥有墓碑的。

微斯人,吾谁与归?

“克复中原,兴复汉室,是先帝遗志,也是丞相的夙愿。为了这个夙愿,我愿意献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一切阻挠北伐的人,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情绪激荡地一抒胸臆,马谡那素来柔和的眼神也陡然露出凶光,可当他看向姜维时,柔和重现,“而所有对北伐有用的人,都是我的伙伴。”

营帐中的油灯,只点了两盏,燃得也并不旺。灯光影影绰绰的映在马谡那张俊朗的脸上,忽明忽暗。姜维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却愈发看不清了。